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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暗香浮動(十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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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暗香浮動(十九)

三日後, 天朗氣清,武舉殿試如期舉行。

就連久不攝政事的皇上也從太極殿走了出來,意在為我朝挑選將才。

武舉分為內外兩場, 外場比拼武藝, 而內場考兵法策論。

各郡縣鄉試、會試臻選出來的考生以及太學裏尚武的學子,齊聚在比武場。

除了這些人,太學裏很多從沒有見過皇上龍姿的學子,也都湊在一處, 試圖看清坐在高堂之上的九五之尊。

人群中, 不乏有看熱鬧的竊竊低語者。

“哎,你們知道今年的策論試題是誰出的嗎?”

“那還用說,自然是兵部尚書。”

“錯了。”

“錯了?以往這些, 不都是由兵部負責嗎?”

“我聽說啊,今年的試題,是皇上親自擬定的。”

“皇上?皇上不是向來不管這些瑣事的嗎?怎的今年對武舉之事如此上心?”

“噓, 噤聲。皇上的心思, 豈是我等可以隨意揣測的。”

“就是,不要命了。”

“怕什麽,咱們這陛下也就臉上那道疤痕看著有點兇,其實脾氣是頂頂好的。才不會因為這幾句話,就要人的腦袋。”

......

很快, 熙攘的人群分成了兩隊。

一隊是準備參加考核的生員。人更多的一隊,則是閑暇之餘趕來看熱鬧的學子和百姓。

無羈安靜立在考生隊列,趕來為他打氣的林瑯則在另一隊。

林瑯來之前, 美其名曰要全程為他打氣。

可一來到現場, 他就隱入了人群,和旁人高談闊論, 再也尋不見人。

林瑯向來喜歡這種熱鬧,無羈也沒過多放在心上,專註候場。

往年考核的相關事宜,都是由兵部侍郎來講的。

由於今年是皇上親自坐鎮,今年直接由兵部尚書負責。

據兵部尚書所言,外場又分為上、中、下三場。

上場考核內容為刀、槍、劍、戟等兵器搏擊術和騎射等。

中場考核內容為列陣、伏擊、戰車攻城等項目。

下場則考核兵法、天文、地理等。

上、中兩場考核的內容,大多運用於實戰的力氣活。而下場考核的內容,主要是看一個人的綜合水平,主在用腦。

臨開場前,為了鼓舞考生的氣勢,皇上起身,走到一眾考生面前,淺說了兩句開場白。

“今日,乃我朝一年一度的武舉殿試。無論考核成績好壞,在場的諸位,都是我朝的棟梁之材。”

他才說了這麽一句,下面忽然傳來一陣叫好聲,經久不衰。

甚至有幾個大膽的,越過人群,擠到最前排,以便更清楚瞻仰龍顏。

而林瑯,便夾雜在其中。

他曾有幸和師父參加過兩次宮宴,也曾遠遠見到過皇上。只那幾次,他每次都坐在最末處,根本瞧的不是很清晰。

不像師兄,每次宮宴,都會被祁統領喚到最前排,偶爾還能和皇上交談兩句。

其實,一開始的時候,林瑯的心態還很平和。

畢竟他之前只是一個食不果腹、衣不蔽體的小乞兒,能夠被師父看中並收為徒兒,他心裏已經萬分感激了。

可慢慢地,他發現師父對待他和師兄是不一樣的。

不止是師父,周圍所有的人,都格外喜歡師兄。

就連那位聖眷正濃的祁統領,也一眼看中了師兄,並且在他和師兄的拜師宴上,當眾揚言說師兄是他此生唯一的徒弟。

那場宴會,明明他和師兄兩個主角。可正是因為祁統領的到來,風頭全被師兄占了去。

世人每每說起秦太傅的徒弟,每次提及的也都是師兄。

而他林瑯,也只有偶爾才會被人提及。

也正是因為如此,背地裏,他沒少被人拿他和師兄對比。

也是從那時起,人前人後,他處處低師兄一頭。

林瑯想不明白,明明他們兩人都起於微塵,憑什麽他就能得到那麽多偏愛。

慢慢地,他開始嫉妒。

明明是師兄是除了師父之外對他最好的人了。

可他依舊嫉妒到發狂。

師兄的命好,這輩子遇到的全是貴人,縱是那皇宮大內,也是想去便去。不似他,每每想要進宮,只能等到大型宮宴時,陪師父他老人家一起。

他是從最底層走上的,他再也不想去過那些缺衣少食、看人臉色的日子。

可沒有人像幫助師兄那樣幫他。

他的前途、功名,也需得靠他自己去搏。

所以,他不顧旁人的擠兌和白眼,拼了命的結交那些達官顯貴。

所以,他不放過任何一次向上爬的機會。

譬如這次,他絲毫不顧及旁人的臉色,擠到最前排,為的就是要在聖上面前混個臉熟,以便日後可以更好往上走。

*

霍循亦是沒有想到,自己在一眾學子的心裏會有如此重的威望。

他並沒有打斷這些人的歡呼聲,淺笑著掃了一圈圍在他周圍的熙攘的人群。

其中不乏有一些頗為眼熟的世家子弟,卻沒有他心裏最想見的那個人。

莫非...他沒有來?

這一念頭才起,轉瞬又被壓下。

不會的。

他說過會來,便一定會來。

霍循不經意擡眸,往人群後方望去。

只一眼,他便看到了安靜立於人後的無羈。

他望過去的一瞬間,陽光剛剛好落在無羈身上,為他整個人都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。

無羈安靜站在那兒,與世無爭,如松間清風,如水中明月。

這喧囂又熙攘的人群,甚至這世間,仿佛都和他沒有半點關系。

霍循沒有看他太久,和他淺淺對視一眼,就斂了眸子,註意力又重新回到人群中。

自皇上從座位上起身,無羈的視線就沒有從他身上移開過。

他擔心皇上的身體,有些吃不消。

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,今天皇上的臉色,似乎比他前兩日進宮時要好一些。

兩頰透著淡淡的健康的粉色,與常人無異。

歡呼聲漸息,霍循才又說:“看著你們如此有朝氣,朕心甚慰。”

話落,又是一陣歡呼聲。

歡呼之餘,霍循又聽到一聲關切的問候。

“陛下,聽聞您近日身子不適,如今可好些了?”

霍循的視線,尋著聲音望去。

說話的那位他剛好認識,是寧國公家的小兒子——楊昶然。

寧國公府的小公爺,自小是在蜜罐裏養大的,行事張揚,生性恣意,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。

他向來是個喜歡湊熱鬧的。

霍循還記得,早些年間,他時常進宮玩耍。

每次進宮,禦花園裏開得正盛的花草、池塘裏的游得歡暢的金魚免不了要慘遭他的毒手。

近幾年,倒是很少見到他。

他曾偶爾聽徐成說起過,好像是寧國公嫌他不成器,著人捆了扔去西南邊境戍邊了。

想到這裏,霍循打量了他兩眼。

黑了,也壯了,但他眼中的那抹光芒依舊明亮。

想來他也是專門為了這次武舉回京的。

霍循朝他點點頭,說:“朕很好。倒是你小子,許久不曾進宮了。有時間來太極殿,同朕說說話。”

楊昶然沖他笑笑,爽快應下:“好嘞,待這次武舉結束,我便去宮裏看您老人家。”

他和皇上熟稔的對話,引得周圍人的目光盡數落在了楊昶然身上。

包括人群裏的林瑯和人群之外的無羈。

尤其是林瑯,幾乎一雙眼睛都黏在了楊家小公爺身上。他的內心深處,無不渴望成為楊昶然那樣的人。

那樣從骨子裏都透著自信的人,就算是和皇上也能侃侃而談的人。

不像他,被位高權重的人看上兩眼,兩條腿都在發軟。

無羈和林瑯被秦執年收入門下的時候,楊昶然已經被寧國公送去了西南。

他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彼此。

霍循沒有繼續和楊昶然過多閑談,他又掃了一圈人群,待所有人安靜下來後,他才又說:“今日的主角是在座的各位,考核即將開始,朕就不再這裏喧賓奪主了。在此,祝願各位,考核順利。”

說完,他轉過身,才走了一步,又重新轉過身,意味深長地說了句:“對了,忘了與諸位說,今年殿試的前三甲,朕為你們準備了特別的驚喜哦。”

話落,人群中再次沸騰。

楊昶然沖他喊了聲,問:“陛下,什麽驚喜啊?”

“保密。等你入了前三甲,朕親自頒於你。”

霍循抿了抿唇,壓下想要擡眼去看無羈的念頭,朝楊昶然低笑一聲,轉身回了座位。

很快,考核正是開始。

考生們按照隨即抽到的序號依次進場,喧囂不再,氣氛驟然緊張。

離的稍遠些,霍循才敢把視線光明正大落在無羈身上。

說來也巧,排在無羈前面的,正是方才同他交談過的楊昶然。

在旁人的眼中,陛下此時熱切關註著的,正是楊家小公爺。

無羈和楊昶然的身影,落在霍循眼中。時間一長,霍循便有些恍惚。

恍惚中,楊昶然的身影和無羈慢慢重合。

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情,如果無羈自小就養在他的身邊,他是不是也會像楊昶然那樣,活的自由自在,隨性灑脫,像個小太陽一樣。一輩子吃穿不愁,更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行事。

他正想的出神,徐成走到他身側,俯身低語:“陛下,這考核還有好一會兒才能結束,不若奴才扶您去賬內休息一下吧?”

霍循回神,擡頭看了一眼太陽,點點頭。

時辰到了,他又該喝藥了。

為了此次出行,太醫院的太醫幾乎全數出動。

美其名曰,要及時保障考生的生命安全。實則,徐成是怕陛下忽然出現什麽意外。

*

原本,無羈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走武舉這條路的。

於他而言,練武只是興趣,順便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人。

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憑借自己這身功夫去博取什麽功名。

如果不是上次他進宮,皇上說想看到他出現在比武場,他是萬萬不會來的。

可既然來了,他便會認真對待每一場比試。

外場的考核內容除了下半場的兵法的排兵布陣要動些腦子,其餘大多花費的是體力。

每一場,無羈都輕而易舉打敗了對手。

主考官宣布成績的時候,無羈才發現,從無敗績的,除他之外,還有一人。

“楊昶然。”

隨著主考官的話落,楊昶然從人群中走出來,站到了無羈身側。

這個名字,無羈不止一次從楊清兒和秦未口中聽到過。

但這兩人說起這個名字時,態度卻是截然不同。

而人,他卻是一次都沒有見到過。

無羈偏頭看過去,看到了楊昶然的真容。

竟然是他。

無羈一眼便認出,如今站在他身側的那位正是方才和陛下說話的那位少年。

許是察覺到了無羈的目光,楊昶然也微微側目,看了他一眼,並朝他招手,笑道:“方才你最後那場比試,我看了。你的身手很不錯,有機會的話,咱們可以較量一番。”

無羈也沖他淺笑,點頭應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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